汤汤洛水,自北向南缓缓流过,一路经山逢丘,挡不住美丽身影,昂头挺胸奔向大河,汇入大海。
我踏上这块美丽山丘,望着起伏不定绵延千里的山川,不由感慨万千,是啊,这里曾经辉煌一时,到处是云烟缭绕,人声鼎沸的场面。起因只是这里的瓷窑一片连一片,顺着川道一直延伸到洛水之旁。美丽的洛水灌溉滋养了沿岸的人民,也在悠悠的千载风情中摇曳着瓷窑铿锵的美丽音韵。
瓷窑辉煌于七八十年代,绵延了数百年的岁月,起于明代,穿过清朝,民国的烟云,一代又一代的瓷窑艺人,把这造福子孙后代的技艺接力棒一样的传递了数十代子孙后人,然而止于二十一世纪之初,这一座座瓷窑在市场经济的选择下终于寿终就寝了。
望着漫天遍野的荒草萋萋的瓷窑,一座座熄灭了火种不再喷吐青烟的瓷窑,一种荒凉的感情爬上了你的心头,不由你不发思古之幽情,感伤的情怀。因为这里人烟之阜盛,车辆之往来,城池之高大,庙宇之众多,街市之繁华,曾经为一时之雄。
如今那些衰败的街市门面虽然风光不再,但是从它们那镂刻着精致花纹的门楼上依然可以看到往昔的倩影。而它们的光辉历史,如今只保留在那些长了岁月的老人的心中,提起当年的瓷窑,老人们能把那一段繁华的历史复活。
可惜的是:没有人有远见能把那些在未来可能就会成为重要价值的文物保护下来。一座座高大的城池被拆毁,一座座庙宇被红卫兵砸倒,就连当地的一位明朝的一品大员的坟墓也被破坏一空,荒唐的年代荒唐的行为烧昏了头脑,那座还算坚固的洛水旁边的古塔虽然挨过炸药的袭击,但还是依然倔强的站在洛水岸旁,静静地守护着这缓缓流淌的洛水,一如守护那曾经的繁华。
古塔见过什么,见过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拉着那从瓷窑里涅槃过的矸石胚,那一个又一个在烈焰中升腾,成为一个又一个有生命的瓷制品,就这样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下,在洛水岸边发出一阵又一阵优美铿锵瓷韵的音乐,摇晃了几百年,摇醉了洛水,摇醉了窑工,摇醉了沿河两岸的人们。
人们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从此拉开,老太太新媳妇都爱把那磨制的米面放在那厚实的瓷瓮里,新媳妇大姑娘都喜欢把那一双双纤手在那瓷盆里搅弄,搅弄搅弄就把那白花花的面粉做成了玉般的面条,饺子皮,麻食;更有豪壮的的汉子能端起盆般的大碗大口咥羊肉泡馍,大碗咥关中扯面。清清腻腻的菜籽油会盛在一个个精致的油光的细盆里,以至于那清香的菜油愈发清香,愈发金贵。而那些还保存着粮食的大瓮依然结结实实的诉说着瓷窑的过去,诉说着母亲的心酸历史。是啊!如今走到这一个个大瓮面前你该怎样告诉它们,你们的母亲如今悲惨的命运。
是历史选择了它们,也是历史淘汰了它们,瓷窑在漫漫岁月中仅仅是安于现状,裹足不前,在日益竞争的经济大潮中落伍成为必然,倘若瓷窑能在一代又一代的艺人手中更新创造,又怎么会面临如今这样的命运呢?据老人们讲,瓷窑也曾经生产过一些细瓷,然而在一代又一代的传递中并没有很好的发展反而一代不如一代,这真是悲哀!先人没有蹉跎岁月,从建窑到创制,并发扬光大,那是他们的业绩,不容否认;然而子孙后辈仅仅一味的墨守成规,坐吃现成,不思进取,不谋创新,那也只能导致今天关门停业的悲惨后果。
遥望悠久岁月,我无法想象那些瓷器品能在大西北一代称雄,进入千家万户。然而今天,我的眼前除了留有一两个民间艺人守着旧窑生产一些工艺品以作为前来参观的人们的纪念品时,我再也感受不到瓷窑曾经的辉煌了。
如今,在数百年间曾经为西北经济建设发展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尧头窑已经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而当每一个参观者来到当地博物馆时,都可以抬头看到一行醒目的标示:让我们在历史文化的发展中得到发展的启示和动力。这句话好像在对尧头窑而言,也像是对每一个子孙后代而言。
郭军平